【楚苏】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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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护卫贴着宫墙巡视，在听见打更声遥遥传来时，转身离去。
宫侍将寝殿中的灯台逐一点亮，扰醒了楚苏二人。
楚明允一梦方醒，捏着眉心撑起身来，当看见屏风外的几重人影，只是扬手一挥，命人离开。外边的小宫女得令，只好将衣冠放在案几上，无声地福身退了出去。
苏世誉先行起身更衣去了，收拾妥帖后折返回来，却发现年轻的帝王侧卧在榻上，正撩起帐帘看着他，见殿中只剩下他与自己，不由勾起唇角，轻声问道：“陛下屏退旁人，又让谁来替您更衣呢?”
“你。”年轻帝王揽过苏世誉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嗓音低沉喑哑。
苏世誉但笑不语。
楚明允抬头望来，眼底已然没了混沌迷蒙之色，眸光亮得像一泓清泉。
帝王的朝服是极尽的厚重繁琐，金丝勾勒出的长龙张牙舞爪，从领口一路盘到了拖尾。自武帝登基以来，苏世誉有帮楚明允换过几次袍服，久而久之，手法就愈发娴熟了，可若是要与平日由两三位宫女一同搭手相比，独自一人来完成这件事总是会慢上许多。
大殿里的宫烛无声地燃烧着，火光映照在了二人身上。楚明允自然展开双臂，垂眸注视着为自己更衣的人，目光温和深情，又好像带着几分戏谑，嘴角也在不经意间噙上了笑意。
苏世誉在给楚明允更衣时永远都是敛着眉目的，就连和煦的笑意都会被他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静，带着无上崇敬。除此之外，他还会下意识地微躬下身，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每一步都显得格外郑重。
眼前之人，是他的君主，亦是他的枕边人。纵使他的权势早已凌驾在万人之上，可他仍旧会永远臣服于此人。
这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虔诚。
他永远是我的。
楚明允心想。
恰逢苏世誉理上龙袍的衣襟，楚明允盯着苏世誉的眸光一暗，当即握住苏世誉的双手，再一反剪，直接就把这人卷进了自己的怀里。
后背骤然撞上胸膛，双手交叠环于腰际，苏世誉当即一震，连呼吸都顿了一瞬。
“苏世誉，苏爱卿。”楚明允谈吐间的气息擦过苏世誉的脖颈，让那人的眼睫颤了颤。
苏世誉忙垂下目光微侧过头，沉声道：“陛下。”
“我在。”楚明允低声笑着，啄了啄苏世誉的耳廓，而后落吻于颈间，沿着颈线往下，停在了衣襟上，苏世誉握着楚明允的手顿时一紧。
“楚明允……”
回应他的是沉沉的笑声，苏世誉能感受到楚明允胸腔下的震动。
他抬起头来，想要再说上两句，可都被堵住了——只见楚明允偏过头去，直接吻上了苏世誉。
舌尖顶开唇齿攻掠城池，勾着对方吮/吸轻咬，压着苏世誉的右手贴着那人的朝服上移到了领口，如游鱼般探入身子，摩挲起了大片肌肤。
“唔……”苏世誉不由皱起眉闷哼一声，挣动起来想要躲闪，可惜楚明允只是把他困得更紧了。眼见苏世誉快要站不住了，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楚明允适时收手，抱着苏世誉蹭了蹭，道：“罢了，下了早朝再来找你算账。”
苏世誉背对着楚明允平复呼吸，垂首整理衣袍，良久后才转过身来，替楚明允一一抚平锦缎上方才留下的褶皱，状似平静地开了口：“不得胡来。”
楚明允闻言一抬眉，反问道：“那苏哥哥觉得，怎样才最合适?”
苏世誉手中不停，只掀起眼帘看了楚明允一眼，可视线停留不过刹那，他就又放下了目光。
君臣之间，应以礼为壑。
爱侣之间，是耳鬓厮磨。
可他们这般关系，当真是矛盾至极。
楚明允暗暗叹下一口气，眯起了双眸。苏世誉这般隐忍克制的样子，却最是撩动他心弦。
二人磕磕绊绊，苏世誉替楚明允理好龙袍之后，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楚明允只好唤人来带苏世誉出殿。临近早朝，只得适可而止，可这显然会让陛下的脸色沉上三分。
不出所料，金殿之上气氛沉闷压抑，再遇上有一人欲驳圣意，让楚明允更加不耐烦了起来，随着一方玉砚被他掀下高台，底下的大臣们心神一震，瞬间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
众臣皆在心中纳闷道：脸色这么差，这是谁又惹着这祖宗了?
不过片刻，君王的威压率先降在了苏世誉身上，可那人脊梁挺直，竟也仰面望来，扬声道了一句：“陛下息怒。”
他们方才厮磨了好一阵子，后来只来得及整理好锦服，再顾不上鬓边微乱的发丝。当下若是要仔细瞧，还能看出苏大人的脖颈和耳尖其实还都泛着浅浅的红。
见此情景，楚明允的心情似乎突然有所好转。他把右手撑在膝上，身体前倾，带动玉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回荡在了殿堂中，而后哼笑一声，深沉地望进那人眼底，想要捕捉到隐藏其间的一抹情欲，只怪苏世誉掩得太深，让他半分都讨不着好。
两厢视线交汇，无声的对峙着。楚明允直接扬袖一挥，起身离开。
“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
下了朝后，苏世誉被楚明允召来寝宫。不久前发怒的帝王眼下就负手站在朱门前，远望着缓步走来的苏世誉。
“陛下。”苏世誉行过一礼，楚明允却是直接捞过他，转身进殿。
苏世誉无奈，低声道：“明允……”
宫门落锁，话音骤停，唯余交错的沉重呼吸。
屋内，楚明允将苏世誉抵在门上，短促地笑了一声，又用指尖点了点苏世誉的鼻尖，他的视线从此人稍乱的发丝一路往下，停留在了唇上。
他悄声问道：“方才想顶撞我?”
也不知道这陛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竟将朝上那般动作看作是自己对他的“顶撞”?
苏世誉只好笑起来，解释道：“臣只是……唔……！”
不过刚开口，楚明允蓦地含住苏世誉的唇珠，紧贴着苏世誉的嘴唇做了个口型：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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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允读懂了苏世誉的未尽之意，却没有反驳。他取下苏世誉眼前的东西，这人发红的眼眶蓦然撞入眸中，逼得他忍不住低头亲吻这双眉眼。
他温柔回应：“世誉疼我。”
苏世誉埋在楚明允怀中，想了想低声问道：“舌头，疼么?”
他竟然记得。
楚明允一挑眉：“疼，破了。”
苏世誉一怔，抬起头来看向楚明允，脱口就问：“破了?”
“苏哥哥亲我一下，就好了。”
苏世誉与楚明允无声对视，最终还是贴过来，碰了一下楚明允的鼻尖。
楚明允的笑意更明显了，像尝到了蜜一般甜。他捧着苏世誉的后颈，再次把他搂回到了胸前。
“逗你的，没破，也不疼。”楚明允道。
苏世誉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倒不打算与他计较，任由他折腾。
楚明允其实没想到会拿成自己的东西，可如今转念一想，那条浸了苏世誉泪水的金丝盘龙腰带日后可能还都会伴着他上朝，当下便又要动//情，却被苏世誉抵着肩无奈讨饶，他只好叹了一声，心道罢了。
他已经很满足了。
“陛下可好些了?”苏世誉用手指抵上楚明允喉结，极轻地挠了挠。
楚明允被问得一怔，抬手握住了苏世誉作乱的指节，嘴唇贴着此人的鼻尖嗫动：“什么?”
“不是说在朝上不开心么。”苏世誉笑起来，拂开了楚明允的长发。
楚明允顺势与他额头相抵，想了想，轻叹道：“都不重要。”
“嗯。”
“朝服…”
“会有办法的。”楚明允低低地笑着，一手扯过衾被抖落在了身上，而后拍着苏世誉的后背，话音慵懒：“累了?”
“歇会儿。”
“那再陪我睡会。”
紧接着，苏世誉抚过楚明允脸颊，笑着说好。他入睡很快，手却还轻轻地搭在楚明允颈上，而楚明允看着他，把那只手塞回了被窝里。
……
楚明允陪着他睡了半个时辰，起来时苏世誉还不见醒，他就撑在一旁打量他的睡颜，替他理顺凌乱的长发，随后招人去烧浴池里的热水，再做点心来。
他翻身下榻，拾起散乱了一地的东西，叫人重新整理好，熏上香。
苏世誉是在楚明允抱起他的时候醒的，他像是瘫成了春水，靠在楚明允怀里，不想动了。
楚明允把他放入水中，让他自己倚在浴池边，自己则转身给他倒水取糕点来了。
眼前的人就趴在池边，长发沉浮在水里，由他把玩。
“明日休沐。”楚明允敛眸沉思，看着手里的长发，忍不住编起了小辫。
话音刚落，苏世誉扭头看去，扯了扯被楚明允攥在手心里的那条辫子，沉吟道：“明天可不是休沐的日子，切勿乱了朝纲。”
楚明允仰首叹出声，走过来把那辫子塞回到了苏世誉手中：“知道，说着玩玩。”
苏世誉真是拿他没有半点办法，无奈笑了。
“我真想为你绾发。”楚明允温柔地注视着苏世誉，倏地开口，又见那道身影微微一怔。
“我想了好久，苏爱卿愿意给朕这样的机会么?”
“随你。”苏世誉阖上眼，雾气在他与楚明允之间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最近西南祸事频出，无数官员落马，自然也有了许多苦不堪言的黎民百姓，武帝案上的折子也堆得更多了。
待沐浴完用过膳后，苏世誉便坐在案几前处理起了政务，而本该埋在奏折堆里的陛下此刻却有闲心坐在苏世誉身后摆弄长发，替他一点点拧干。
楚明允用木梳一点点理顺苏世誉的鸦发，发尾的水汽沾在手心里，有些凉。
他平日所见的苏世誉几乎都只盘了小半乌发，再缚上长长的发带，一副温润谦和的模样。
可这次却不相同。楚明允反手把一头长发尽数拢在手心，指节穿插在发丝中，把马尾用翡翠白玉冠高高地束在了颅顶。完事后，他从苏世誉身后抱了过去，苏世誉手中的狼毫笔一抖，险些在折上落了笔朱砂。
“怎么了?”苏世誉扭头问他。
楚明允起身把铜镜拿来，支着腿撑着腰，潇洒恣意地在苏世誉面前坐下，顺手把铜镜放在苏世誉眼前让他自己瞧瞧。
苏世誉看过去，忽地怔住了，就连楚明允也看愣了。
万千青丝以冠高束，干净利落，尚且说得上有些张扬，这使苏世誉的轮廓看起来更加凌厉，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苏诀将军的影子，楚明允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窥见了那位曾经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世誉先笑起来，伸手把那铜镜从楚明允手中接过，放在了旁边。
楚明允猛然回神，道：“我真喜欢你这番模样。”
“嗯。”苏世誉垂下眸光。
“怎样都喜欢。”楚明允随手拿起一块桌边的红豆糕，咬上一口补充道，而视线仍在苏世誉身上，迟迟不肯挪开。
头上的玉冠苏世誉不曾见过，许是楚明允在最近悄悄找人做的。
“明允，我很喜欢。”苏世誉拂袖，提笔饱蘸朱砂，在卷宗上写着批注。
楚明允知道他在说什么，此时喝了杯茶清了声音道：“每日都戴着，我爱看。”
“依你。”
武帝笑着挪近了些，捻起旁边的葡萄，剥了一颗喂到了苏世誉嘴边：“尝尝，可甜了。”
“好。”
“红豆糕。”楚明允又递来一块粉糕，细碎的沫附在指尖，留了残香。
苏世誉依言咬下，口中弥散开来的甜意让他渐渐勾起了唇角。他看向楚明允，半晌都不曾移开眼，可情浓之时，却是不禁提起笔，在楚明允笑起来的眼尾间点下了一粒朱砂。
楚明允顿时错愕地握住了苏世誉的手，苏世誉回过神，便轻笑着将掌心贴上楚明允的脸颊，轻轻摩挲，将那笔丹红抹出条尾巴。
一吻尽诉——入骨相思，卿知否？
……
这一日夜深人静时，楚明允不得不多熬些灯油只为追上白日的政务。苏世誉执意要陪着他，可晃眼看去，楚明允总能一眼琢磨出苏世誉眉间的倦意。
“世誉。”
苏世誉正理着御史台新送来的案件卷宗，此时听见楚明允叫他也只是低低地应上一声。
“去睡。”楚明允伸手揽住他，侧过头问他：“好不好?”
苏世誉回望而来，眸光闪烁，片刻后还是搁下了笔，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早些歇息。”
“都听苏哥哥的。”楚明允牵起苏世誉，坐在榻边哄着他更衣入睡，等察觉到苏世誉呼吸匀长后才亲吻过他的额头，转身接着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了。
刚开春的夜里还挟着冷意，夜半楚明允钻进被窝时，不小心带起了一席寒凉。苏世誉迷蒙着睁开眼，还不待看清楚明允，就被那人抬手轻轻盖住了自己的双眼，随即便听见了楚明允灭灯的声音。
“世誉乖，睡吧。”楚明允松开手，靠了过来。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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